第1124章 第二部魔影

        两天后,维克多最期待的时刻终于到来。

        《湮灭之尘》的首映被定在下午三时开始,他早早来到戏剧院门口,等待着检票进场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年不见,这座专供魔影修建的剧院又扩大了许多,不仅新添了几个观影室,还在外面增设了等候大厅和庭院。

        尽管他提早半个时辰到达,但大厅里依然聚集起了不少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位就是弦月湾商会的加摩尔先生吧,幸会幸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哪里哪里,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晨曦的大商人,以后生意还请多关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站在那边的不是卡金剧团的台柱吗?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大师本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若您认识的话,还请帮我引荐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当然没问题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众人三三两两的围起在一起,相互攀谈着关系。

        正如他所预料的那般,付得起几十枚金龙票价的,基本都是上层名流,而这也是首映票暗藏的价值之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哟,这不是维克多先生吗?听说你已经转行不再做珠宝生意了?”人群之中,偶尔也会有人认出他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还在做呢,只是最近不太景气而已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们商会新出的那款床被我很喜欢,旅店换上后回头客都多了不少,我还想再订一百套来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多谢您的肯定,看完魔影后我们可以约个地方详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行,那就说定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一旁的玲珑听得咋舌不已,大概对于她而言,随口便达成数十上百枚金龙的交易实在是件难以想象的事情。

        好不容易等到没人搭话时,才悄悄拉了拉维克多的衣角,“先生,这些人到底是来看魔影还是来谈生意的?而且我看到不少人和你之前并不认识,你就不怕他们骗你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放心,对于商人来说这都是常事而已,习惯就好。”维克多笑了笑,毕竟舍得购买首映票的商人,本身就是一种实力,一旦踏入这个圈子后,便能在很大程度上获得他人的认同。

        魔影并非实物,看完后什么都不会留下,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要比满身的珠宝首饰项链更具说服力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在他边走边解释时,忽然和身边经过的人撞在了一起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啊……抱歉,”维克多注意到对方是名女性,率先表示了歉意,不过看到被撞人的模样时,却不由得愣住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是一张毫无生气的面孔,单就五官来说并不算差,如果稍微打扮下的话,应该还要在玲珑之上。

        但苍白的气色和空洞的眼神几乎毁掉了这一切,让人忍不住生出厌恶远离之感如此阴沉的神情,实在和大厅里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。

        女子什么话也没说,仅仅是看了他一眼,继续面无表情地向前走去。

        真是个怪人……维克多暗自嘀咕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先生!”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幕的玲珑抓着他的手嚷道,“魔影快开始了,我们进去吧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啊……嗯。”维克多摇摇头,将这点不快抛至脑后,跟着玲珑朝观影室走去。

        ……

        “刚才发生了什么事?”乔担心地望向法琳娜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没什么,”法琳娜低声道,“不过是有人没注意路罢了。走吧,既然把我带来了这里,就不要在外面愣着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说、说得也是,”乔犹豫着想要牵起她的手,最后却始终未能伸出去,“别忘了不管任何时候,我都在你身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法琳娜没有接话,随他来到这里便已是她可以给出的最大回报。

        来到无冬城已有近半年时间,那些自称来自于四百多年前的古女巫并没有说谎,她的伤势一点点被治愈,从完全无法动弹到现在可以自主行走。

        虽然身上的鞭伤和烙痕依旧存在,法琳娜却没有任何怨言,如果她是落在教会手中的女巫,下场只会比这惨上千万倍可以为敌人做到这样子,她还有什么好说的?

        然而预想中的审判迟迟没有到来,甚至灰堡之王都没有见她一面,而是派人询问了她好几十个问题后便再无下文。

        有些问题她故意撒了谎,想要引发对方的愤怒,但换来的却是若有若无的讥笑。

        从监牢里被放出来后,乔买下一间房屋将她安顿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和她不同,曾是贵族的乔很快在行政厅某得了一份工作,并迅速适应了新的身份或者说,他本来就不应该是一名教会成员。

        但这并未给法琳娜带来转机,相反还是一种折磨。

        因为在无冬待得越久、对这座城市的认识越深,她就越意识到教会的错误。

        女巫跟地狱魔鬼毫无关联,她们除了拥有魔力外,平常就和普通人无异。

        而利用了女巫之力的罗兰.温布顿,也没有把他的城市变得如魔窟一般,哪怕是瞎子,都无法否认这里欣欣向荣的景象。

        一边是她效忠了半生的教会,一边是对她所做一切的否定,两种思绪交替冲突,令法琳娜痛苦万分。

        也许这本身就是一种审判,有些时候甚至比严刑拷打更为煎熬。

        如果不是乔还需要她,她只怕早已选择自我了断。

        尽管如此,法琳娜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,她隐隐觉得,星花剧团送来的这两张票恐怕便是压倒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
        卡金.菲斯必然是受到了罗兰的委托,才写下这个剧本,其目的无疑是彻底扭转世人对教会的看法,进一步巩固温布顿家族的王位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已经能想象到,至此以后,教会将成为人人唾弃的对象,塔克.托尔大人最后的努力……还有无数向他那样牺牲在城墙上的审判军们,都只是一个笑话罢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法琳娜不想看到这一刻的到来,但她还是答应了乔的邀请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如她蔑视那些逃跑的教会高层,可仍接受了他们的委托,站出来稳定赫尔梅斯的秩序一样。

        只因为她被乔需要着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过……这恐怕也是她能做的最后一件回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灯光渐暗。

        当黑暗笼罩整个观影室时,魔影开始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……

        故事开头发生在三百多年以前的赫尔梅斯高原,新圣城还是一块块石头,画面从陡峭的山壁上掠过,飞跃一片茫茫的雪地后,将绝境山脉大豁口尽收眼底。

        尽管已经有过数次观看魔影的体验,但当这种俯瞰大地的景象呈现于眼中时,维克多依然感受到了直达心灵的震颤。

        在大豁口对面,他看到众多教徒正在忙碌地修建着他们的新城市,就好像这真是三百年前的世界一般。

        片刻之后,画面再次拉向大地,并垂直坠入了一处巨大的深坑中在旁白的介绍下,维克多头一次听到了教会核心机构枢密机关这个名字。

        从周围响起的交头接耳声可知,其他人的感受也和他差不多。

        从不为人知的秘密入手,本就是最具吸引力的话题,加上宣传上的“往昔只有王室才有资格知晓的历史”,更是大幅助长了观众的兴趣。

        很快,维克多的注意力便完全被故事吸引住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相传每隔四百年,世界便会迎来一次灾厄,届时巨大的红月将高挂空中,无数从地狱涌出的敌人将吞噬人类的王国。

        为了生存下去,女巫把希望托付在了一种超凡的力量上,它需要融合女巫之血与武士之魂,以铸成不畏魔力、亦不知疼痛的钢铁身躯神罚武士。

        为了保证计划的实施,女巫成立了教会,并开始筛选、培养有资质的人选。

        而故事的主角,便是一名女巫,也是教会的下一任教皇。

        另一位重要角色,则是教皇的守护者、审判军团长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和大多数戏剧那样,两人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,从互相轻视、到认可对方、再到彼此相爱,渐渐变成了一对形影不离的情人。

        女巫和守护者甚至许下诺言,当找到新的教皇接替者后,两人要一同接受神罚军转化仪式,成为永不分离的共生体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段感情被卡金.菲斯婉婉道来,无论是表现手法、还是演员台词,都可以说是集数十年功力之大成。

        加上星花剧团的出色演出,令所有观众都沉浸在感人至深的气氛中,玲珑更是为两人的诺言轻轻哭出声来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剧情至此急转直下,守护者的父亲因受到权力的诱惑,设计陷害了现任教皇,并将冠冕戴在了自己头上。

        作为继任者的女巫,自然成为了他的下一个眼中刺,他勒令儿子将对方的头颅交上,却被守护者断然拒绝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场反叛策划已久,当叛乱者掀开大幕时,一切都已无法挽回。

        走投无路之下,两人选择逃离赫尔梅斯,试图将消息带给高原下的国王。

        而守护者的父亲也撕破了最后一丝顾虑,派出亲兵半途拦截两人,显然不再打算给他们活路。

        最后的**在灰堡寒风岭上演。

        一队审判军很快追上了女巫和守护者,在人数差距悬殊的情况下,两人双双殒命似乎成了定局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在维克多几乎不忍再看下去的时候,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

        “请帮帮我们,求你了!”喘着粗气的守护者忽然回过身,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,手甲的坚硬与寒冷透过衣服,清晰的传递到了维克多身上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一刹那,一股无法形容的颤栗从他脚下升起,瞬间涌遍了全身!

        他抑制不住的惊叫出来!

        “在那里,拿下他们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反抗者一律视为同党,格杀勿论!”追兵们一边纷纷大喊着,一边举起了手弩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、我不是……”维克多只觉得嗓子里发干,半天也没能将这段话说完整,而对面的审判武士已经扣下了扳机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发弩箭几乎贴着他的脸颊飞过!

        于此同时传来的,是一阵轻微的刺痛。

        维克多颤抖地摸了摸脸颊,将手指放到眼前。

        只见上面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猩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