邕州城外,官道之上,茅草已经及腰深。
大宋与南国的连番恶战,许多将士血染沙场,一等到开春,洒进土地里的血肉就成了很好的肥料,让荒草像疯了似的生长。
一匹瘦马慢悠悠地在官道上走着,坐在马背上的那个人,看上去四十多的样子,面目白净,留着一绺山羊胡,像一名文弱的书生。
不过,这位书生的腰间,却别着一把朴刀。
整个人被崎岖的山路震得摇摇晃晃,仿佛喝醉了酒。
望仙坡上,站着零零散散的几个人马,但狄青也在其中。
“萧大人到了!”守在身边的杨文广说。
狄青从战马上下来,徒步向前,立在官道正中,等那白面书生近前,就拱了拱手,道:“萧大人,可终于见到你了,让狄某好等!”
白面书生赶紧也翻身下马,跪在地上,向狄青行稽首礼,口称:“狄元帅亲自出城相迎,小人愧不敢当!”
“萧大人何必过谦,快快请起!”狄青上前,把白面书生扶了起来,“你现在可是皇帝御笔钦点的邕州知州,无需多礼!”
白面书生道:“多蒙狄元帅举荐,小人才有今日。要不然,此时还不知在何处云游呢?”
狄青一听,面有愧色,道:“都改当初狄某听信了小人之言,误怪了先生,乃至先生被迫弃官,说来惭愧!”
原来,这位白面书生正是天子刚刚册封下来的邕州知州萧注。
此人曾在广州番禺任知县,侬智高大军围困广州时,萧注募得死士数千人,趁夜在江上进击,火烧僮人船阵,大败侬智高。
穆桂英带兵南下,助其在广南东路扫清残匪,战功不可胜言。
后穆桂英在昆仑关下丧师,紧接着狄青入主宾州。
狄青听闻奏报,称萧注谎报军功,本想杀之。
萧注事先得到了消息,弃官而去,四处游历。
直到狄青归仁铺大胜,夺下邕州,从贼军的战报里得知,萧注所报非虚,这才亲自向皇上举荐,要萧注知邕州。
萧注得了圣旨,赶来上任,以接替狄青在邕州的防务。
狄青一战而蹶南国,声名大振,风头已迈女将穆桂英,自然大得天子青睐。
更加之穆桂英如今生死不明,天子对他的依赖也就更重,要他即日启程,返回东京,听候调度。
也就说,原来狄青在广南的所有军务,今后都要由萧注来处置。
狄青在攻下邕州之后,马上向朝廷呈了捷报。
朝廷的反应也算迅速,班师号令紧接而来。
狄青本来要在几日前就动身,可是萧注迟迟不到,未敢擅离,这才又多留了几天。
狄青道:“萧先生既已到任,狄某的一身担子,总算是可以卸下了!”
萧注连忙说:“诚惶诚恐!”
又用了几天时间,狄青把军务交割了一遍,便要启程。
临行前,在杨文广的大帐前驻足。
杨文广所部的驻地里,一片素缟,就像一夜之间下了一场大雪,满目皆是白茫茫的。
杨家的八姑奶奶死于非命,侬智英又战死在归仁铺,这对那位少年将军来说,简直是莫大的打击。
他同时为自己的八祖母和爱人发丧,这才把军营搞得一片哀鸿。
“狄元帅,天色已是不早,为何还不启程?”杨文广闻得有人报信,就出了帐子。
狄青道:“少令公,天子的班师号令已下,你当真不随本帅回去东京?”此
战功劳莫大于天,跟着狄青一道回程的人,毫无疑问,都会被加官进爵。
杨文广道:“狄元帅,末将的母亲、妹妹尚且下落不明,不敢擅离,还请元帅恕罪!”
狄青拍拍他的肩膀道:“我就知道,你会这么说。也罢,既然你如此固执,
本帅也不好强求于你!唉,说起来惭愧,本帅虽然建了不朽之功,却未能救出穆元帅和金花小姐,不免有些遗憾,简直无颜对你!”
杨文广道:“元帅切莫自责,此事非人力所能为之!末将已经打定主意,留在广南,先打听出母亲和妹妹的下落,也徐徐图之。一日不将二人救回,便一日不会东京!”
狄青叹了口气道:“如此也好!正成全了你的执着!”
杨文广默然不作声。
其实,时间过了这么久了,连他自己都已经没有了把握,到底能不能救出穆桂英来。
狄青的大军一撤离,能够被调动的人手也就更少了,侬智高的主力虽殁,但三十六峒的势力犹在,要理出一股头绪来,实在万难,但就这么离开广南,实为不孝。
狄青道:“少令公,山高水长,本帅就此别过,但愿他日,你我尚且能在东京酒肆之中,把酒言欢!”
“一定!”杨文广的神情还是有些落寞。
在自己身上发生了如此可怕,如此难以启齿的事,他感觉自己从今往后,都已经没有快乐可言。
狄青骑上马,带着人马,沿着荒草横生的官道,蜿蜒而去。
刚走了两步,狄青忽然又掉马过来,对杨文广道:“少令公,尚有一事,本帅差点忘了说。”
“何事?元帅请讲!”
狄青道:“前些日子,本帅接到了黄峒酋长黄守陵送来的降书,其中夹带了一份石鉴先生的密报。密报上称,归仁铺大战之后,穆元帅曾在迁隆寨出现过,
甚至还和企图前来借兵借粮的侬智高、侬智光兄弟二人大战数场。只是……穆元帅最后又为了要救金花小姐,被敌人掳了去。石鉴已经遣人打探明白,阿侬与南酋侬智高,现已遁入特磨道,想必穆元帅与金花小姐,也在其中!”
“啊!”杨文广闻言,不由地吃了一惊,“母帅既已脱身,为何不回到大营
里来,借助百万大军,搜救妹妹?”
狄青道:“此事我也有些纳闷,只是邕州往西,宋军势力尚未完全渗透,本帅也不敢多有书信往来。你既已决意要留在邕州,本帅想着,此事该当告知于你,兴许能助你救出穆元帅与金花小姐!”
杨文广谢过狄青,便往萧注的府上而去。
萧知州的府邸,依然是原先大南国的行宫改建。
此时他正坐在狄元帅的虎皮交椅之上,翻阅着从各地送来的军报。
“萧大人,”杨文广径直冲进了节堂,大声道,“本将得到消息,贼人在特磨囤聚,请大人下令,使我带一队人马,杀去特磨!”
萧注吃惊地擡头,看着这位少年将军,道:“少令公,却不知你从何处得此消息?”
杨文广道:“本将在南地日久,自然多有眼线,还请大人速速下令!”
萧注从交椅上站了起来,绕过公案,走到杨文广面前,屏退了左右,小声道:“少令公,本府知晓你要救穆元帅的心切,只是眼下,我初到邕州,虽有圣旨在身,但对此地的军务防务一概不熟。而且,圣上下旨,已让狄元帅带走了广南的所有精锐之士,能供我调遣之人,实在少之又少。依我之见,不如……再等等?”
萧注虽是名义上来接替狄青的,但身为知州,他的官阶并不高,和杨文广平起平坐,所以一见杨文广如此激动,不得不用商量的语气对他说。
杨文广道:“本将岂是不知,大人新官上任,多有难处?只是救我母帅,迫在眉睫,刻不容缓,还请大人下令!若是大人调不出人马,本将营里,尚有万余能战之士,以此击贼,绰绰有余。”
萧注面有难色,思忖了片刻,道:“少令公,万万不可动你营里的人。狄元帅一走,广南精锐皆往东京而去,留在你大营里的万余精兵,乃是你我最后的底牌,不到万不得已,不能动用。若是少令公执意要去,本府城里的八千厢军,可供将军调用!”
说实话,萧注在知州的位置上屁股还没坐热,不想轻易动用刀兵。
若是胜了,那倒还好,若是败了,不仅有失威严,更会让整个广南伤筋动骨。
但他也知道杨文广的为人,年少有为,却冲动任性,更有家仇国恨在身,狄元帅在时,还能压得住他,如今狄元帅一走,他便是谁的话也听不进去。
若是执意对他作对,恐怕余寇未平,邕州城里便自乱起来。
“多谢大人!”杨文广喜上眉梢,得了萧注的令牌,出了节堂,去调人马。
花开两朵,各表一枝。
在特磨道,阿侬和继夫侬夏卿刚刚一夜缱绻,从睡梦里醒来,忽见女将杨梅撞进了她的卧室里来。
杨梅是阿侬最亲信之人,侬智英死后,阿侬更是对她信任有加,无论何时何地,只要有军报传来,都可随意出入她的卧室。
杨梅虽然凶狠,但一见阿侬与酋长侬夏卿光着身子,依偎在床上,面色不由地一红,低下头去,道:“娅王,得前方消息,大宋的狄元帅已经从邕州撤离,从广南东路调来一个名叫萧注之人,坐镇邕州!”
“萧注……”阿侬披衣起身,露着两条光溜溜的长腿,赤脚走到杨梅跟前,自从饮食了杨八姐的血肉之后,返老还童,犹胜往昔,好在杨梅本身也长得美极,若是换了其他女子,此时恐怕要在这个老太婆面前甘拜下风了,“哀家倒是听说过这个人。当初广州之围,此人仅用数千民兵,便毁了我大南国的船阵,能力不可小觑啊!唉……天不佑我大南,前些日子,哀家听说交趾的李常杰、申绍泰等人,带兵在特磨边境试探,两下为战,实在分身乏术啊!”
杨梅道:“娅王,特磨深入僮境,宋军主帅撤离,那萧注纵有天大的本事,一时半刻之间,想必也不能长途奔袭。不如先拨几千人马于我,让末将去教训教训交趾的那些贼人,令其今后不敢再窥探我境!”
阿侬道:“言之有理!不过,那李常杰与申绍泰等人,只是闻我邕州失守,想到此处来捞些便宜罢了。只需令周边各寨,严防死守,料想那些贼子也是无机可趁,不足为患。倒是邕州那边,狄元帅一走,反倒是有些压不住底下的将领们了,杨文广、余靖等人,必定蠢蠢欲动,你还是带兵去邕州城下看看,窥探动静!”
“遵命!”杨梅答应一声,借娅王的号令,带着侬平、侬亮兄弟二人,点了三千兵马,朝邕州去了。
杨梅一走,侬夏卿便从被窝里钻出来,露出半个身子,对阿侬道:“我亲爱的娅王,快回到床上来,昨晚才干了你六次,尚未过瘾,此时趁着天色尚早,再来大战几个回合!”
阿侬站在原地,一动不动,目光眺望着远方,口中喃喃道:“无论是大宋,还是大南,只要拥有这片土地,二十年内,必定不会安生!”
“你在说什么呢?”侬夏卿显得有些不耐烦,从床上跨了下来,一把搂住阿侬的腰,将她压到了自己的身下。
阿侬不得不从远方收回目光,望着侬夏卿道:“许是我返老还童,你才如此热烈,若哀家当初不饮那杨八姐的血,你还会像今天这般,求知若渴么?”
“我可不管你饮了谁的血,今日在床上,你便是我的人!”侬夏卿有些近乎蛮横地道。
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悲哀,就连阿侬也不例外。
为了在大宋和交趾的夹缝里求生,她不得不委身于侬夏卿,在他的胯下承欢,甚至为了他,不惜食用人肉人血,用秘术来保持自己的容颜不老。
这种逆天之术,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,但她又不得不如此!
谁能想到,无限尊荣的娅王太后,私底下,竟也和穆桂英一样,只能被男人肆意地玩弄。
杨梅带着侬平、侬亮二人,领了三千军马,即日启程,往邕州而去。
这些天,天气愈发阴沉起来,空气中好像弥漫着一层始终也无法消散的雾,把远山笼罩地影影绰绰,镶嵌在山间的村落,也变得迷离虚幻起来。
杨梅可没心思欣赏这样的美景。
她从小生在广南,长在广南,对这里的一草一木,了若指掌,也早就麻木了。
打从刚刚有意识起,她就被阿侬带在身边,她的工作只有一件事,便是杀人。
杀人杀得多了,渐渐也就没了感觉。
阿侬老是对她说,振兴南天,只有两条路,杀光宋人,杀光交趾人。
在山路上行走了几天,杨梅到了一处村落。
村落里的人曾经都姓侬,但由于两军交战,早已迁往别处避难,只留下几间空荡荡的破败屋子。
村子与邕州之间,已经不过三四十里地,跨过一条大河,便能看到邕州的城墙。
杨梅道:“二位将军,此处已离邕州不过几十里,四处都布满了宋军的探马哨子,我等虽然潜踪匿行,却也难免被暴露了。你们二人,带着兵将,先在村子驻扎,这些日子雾气甚重,料想宋军的探子一时半会也发现不了我们。我亲自带三百人马,去到邕州城下窥探消息!”
“那怎么成?”侬平道,“杨梅小姐,这种事还是让我们兄弟去吧!”
杨梅道:“你二人五大三粗的,料想也打探不到什么,还是我去,比较合适一些!”
“既然这样,当小心为是!”侬亮道。
杨梅谢过二人,带着三百人马,乔装打扮,越过城前的大河,靠近邕州。
此时,天色已经暗了下来,雾气更加浓重,四野里俱是茫茫的一片黑色,在翻滚的水气里,好像夹杂着一股血腥味和腐肉味。
杨梅只挑小路走,约行了一个时辰,终于看到了一长抹灰黑色的城墙,就像一座山峦,安静而威严地矗立在平原上。
邕州,曾是大南国的临时都城,此时竟被宋人所占,每每想到这里,杨梅便是咬牙切齿。
“小,小姐,你看,那是什么?”忽然,身边的人颤栗地说道。
杨梅举目一看,只见官道两侧的树木皆被砍伐干净,原野上立着一根根细长的杆子,杆子上驼着一团黑乎乎的巨影。
“我的祖神啊,宋人安敢如此?”杨梅既恐惧,又痛恨地道。
原来,在原野上立着的长杆,都是宋人所用的丈八矛。
狄青杀入邕州之后,把在归仁铺砍下的首级,以及城里的俘虏,一并杀了个精光,告慰杨八姐的亡魂和战死的将士。
他令人砍光了城外原野上的树木,把尸体插在那里,任其腐烂。
一来,以防僮人借助林子掩护靠近城池,二来,筑起京观,威吓僮人。
从杨梅所在的地方,几里之地,一直延伸到城下,俱是密密麻麻的京观。
由于过日甚久,那些被插在枪杆上的尸体已经腐烂,有些甚至还露出森森白骨来,一到晚上,便秃鹫成群,俯冲下来叼食人肉。
杨梅忽然有些窒息,悲痛之情从心底升了上来。
对待别人可以很残忍,但别人对待自己残忍,这却是任何人都忍受不了的。
“小姐,你看,望仙坡上,好像有些动静!”直到有人在旁边轻轻推了一下她,杨梅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。
望仙坡是邕州北城的门户,无论是谁占据了城池,一定会在那里按上重兵。
杨梅急忙躲到一个土坡后面,探头张望,只见邕州的城门大开,一队打着火把的人马,从城里开了出来。
杨文广得到了萧注的调令,整点人马,本想等到第二天天明再出兵,但回到营里,一想到穆桂英和杨金花仍在敌人营里饱受蹂躏,便一刻也坐不下去了,当即传令,把厢军从望仙坡开了出来,直扑特磨。
“奇怪,难道宋人果真要出兵了么?”杨梅不得不暗暗佩服阿侬的深谋远虑。
“小姐,看他们的势态,好像要朝特磨道而去!”副将道。
“没错!”杨梅点头道。
“看起来,宋军不在少数啊!”
“怕什么?”杨梅道,“我估摸着,也就七八千人。若是能杀他个措手不及,必能全胜!”她跟着阿侬日子久了,也深谙用兵之道,面对那八千余人的宋军,根本没有放在眼里。
“所有人,跟我返回村庄,排兵布阵!”杨梅下令道。
回到荒村的时候,侬平、侬亮等人正要生火做饭,却被杨梅一声号令,都拉到了村外的大河边去了,在浅水滩的西岸设伏,分左右两道。
侬平不解地问:“小姐,你这是要作甚?”
杨梅道:“方才打探,见绣着杨文广旗号的人马从望仙坡而出,要奔特磨而去。此时大南国元气未复,不能再经血战。你我既已至此,不如先杀他一阵!一来,为死去的兄弟姊妹们报仇;二来,也该挫挫宋人的锐气了!”
侬亮道:“那少令公杨文广带了多少人马?”
杨梅道:“不过四五千!”
侬平大吃一惊,急忙道:“小姐,若是末将没有记错,咱们这次出来,不过只有三千人马,如何与宋人四五千精锐交战?”
杨梅道:“你怕甚么?咱们打他一个措手不及,谅他人再多,也无可奈何!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嘘!”侬平、侬亮兄弟还欲再言,杨梅却已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。
原来,从望仙坡上开下来的宋军,已经到了大河东岸。
杨文广骑在马上,往前眺了眺,未见对岸有什么动静,便大旗一挥,让军队过河。
杨梅吩咐道:“等下咱们击其半渡,所有人听我号令,万箭齐射,待其大乱,再一举冲锋,定可获全胜!”
开弓没有回头箭,侬平、侬亮只能依言办事。
杨文广志得意满,只道宋军已经取了邕州,方圆百里之内,定无贼患,一心只想取了特磨,救出亲人。
不料,大军刚渡到一半,只听两边呐喊声齐作,一眨眼的工夫,飞矢竟如雨点般落了下来。
“不好!有埋伏,快撤!”杨文广反应过来的时候,身边的将士已是成片成片地倒了下去,急忙下令退兵。
只是此时,他的先头部队已经开过大河对岸去,后面跟上来的人马,又蹚在水里,行动不便。
一时之间,丢盔弃甲,乱成一团。
“对岸来的,可是姐夫杨文广么?”杨梅站在西岸的一块岩石上,手挽着神臂弓道。
姐夫?
杨文广不由地愣了一下。
原来,早些时候,侬智英与杨梅一起服侍娅王阿侬,阿侬便将杨梅收作自己的义女,论年纪,侬智英要长两年,二人俱是姐妹相称。
后侬智英爱上了敌将杨文广,帮着宋军打仗,这在大南国之内,早已不是秘密,因此杨梅成杨文广作姐夫,倒也没什么差错。
“混账!何人是你姐夫?”杨文广怒不可遏。
敌人越是论辈分,他便越觉得是对自己的侮辱。
要想,自己的母帅被那么多人玩弄,如果真要论起辈分来,那遍地俱是他的父亲了。
杨梅笑道:“姐夫,你这次带了那么多人,想去作甚?不如本小姐送你一箭,为你助行!”说罢,挽起神臂弓,嗖的一声,朝着杨文广射了出去。
杨文广本可以躲得过这一箭,毕竟大河两岸,距离何止百步,但他心里愤怒,即使打不到杨梅的身子,也想打落她射来的一箭,以出怨气。
谁料,那雕翎箭离弦,竟越来越快,风驰电掣一般,竟噗的一声,正中了杨文广的肩头。
杨文广惨叫一声,从马上跌落下来。
身旁的将士一看,哪里还顾得上打仗,急忙来救。
杨梅见状,手中令旗一挥。
侬平、侬亮的两支人马,从西滩上杀出,把宋军已经渡过河来的先锋,又赶回到河里去了。
顿时,宋军大乱,陈列在大河两岸的人马,首尾不能兼顾,死伤无数,只能重新撤回城里。
萧注一听杨文广战败,捶胸顿足,后悔不迭,道:“这南国之内,果然人才无数,就连区区一介女子,竟也能赢了堂堂杨家之后!快,传我将领,各营上下,死守城门,没有本府的号令,谁也不能擅自出战!”